藏西

十五世纪西藏西部阿佛坛城唐卡赏析

藏西圣莲开 妙喜佛国现

阿佛为梵语音译，意译为不动佛、“不动如来”。在佛教世界里，他有两种不同的身份。一种认为他是初期大乘经典中宣称的主持东方净土世界的佛陀。据《大宝积经》记载，阿佛在因地时，受到大日如来的启发，萌发“对众生不起嗔恚”的誓愿，经过累劫的修行，终于在东方妙喜净土（Abhirati，阿毗罗提净土）世界七宝树下成佛，佛名为“善快”。由于其愿力所感，这一佛中没有三恶道，一切众生皆行善事，环境极其殊胜。再一种认为他是佛教密宗崇奉的五方佛之一，与中央毗卢遮那佛、南方宝生佛、西方阿弥陀佛和北方不空成就佛组成五方佛的形式一起受到供奉。其位于五解脱轮中之正东月轮中央，为金刚族诸神之主尊。代表水大，象征大日如来的大圆镜智。表现前者形象多为金黄肤色，表现后者形象肤色多为蓝色。常现比丘或菩萨装束，以大象为坐骑。阿佛所居东方妙喜世界，距此娑婆世界相隔十万亿佛土。唐朝菩提流志所译《大宝积经第六会·不动如来会》讲述了阿菩萨从闻法、开悟、发愿、修行、证道乃至庄严国土之事。求生彼土的条件是广修六度善行和般若空观，同时诵经、礼拜亦可往生。往生之众生皆能速证阿罗汉、菩萨等圣果，无有退转。汉传佛教中广为人知的维摩居士即自妙喜国土化生于娑婆世界，示在家居士相，辅翼佛陀教化。这幅唐卡就主要表现了阿佛坛城的内容。

唐卡画面中，阿佛坛城外圆内方，与一般坛城的形制相同。坛城中央为方城，方城中心有三道同心圆，最中央为本尊佛阿佛。阿佛呈菩萨装束，深蓝肤色。其头戴宝冠、五官秀美、表情祥和；身躯挺拔，左手结禅定印，掌心竖置金刚杵，右手结触地印，双腿跏趺端坐宝座之上；宝座背屏有怪兽、摩羯鱼、狮子装饰，宝座下方安卧一对宝骑，这是阿佛的坐骑。向外的第二环和第三外内各有八瓣莲花，莲花瓣内各有一位菩萨，结跏趺坐，身色各异、各结不同手印、持不同法器。环外又有众多眷属，共计24尊。

方城之内以白、黄、红、绿四种不同颜色分为四个大小相同的三角形区域，四种不同颜色表现四方不同佛部。上方为红色，象征西方阿弥陀佛佛部；下方白色，像征中央大日如来佛部；左边黄色，象征南方宝生佛佛部；右边深绿色，象征北方不空成就佛佛部。四个三角形区域虽然色彩不一，但都有涡旋状缠枝莲纹作背景纹饰，这种纹饰是受尼泊尔艺术风格影响的结果，体现了鲜明的时代特点。方城的四面均有T形入口，由内而外依次饰有华丽帷幔的三瓣圆弧拱门、金碧辉煌的宫殿以及拱卫宫殿的摩羯兽。坛城外圈由四部分组成，由里向外依次为莲花墙、八大寒林墙、金刚墙和火焰墙。各墙组成图案及寓意各不相同，莲花墙由不同色彩的莲花瓣构成，象征清净无染；八大寒林墙由八组不同的人物和景物构成，代表可以镇压一切邪魔外道。金刚墙由金刚杵首尾相接而围成，代表坚固不可摧破；火焰墙由五种不同色彩的火焰呈顺时针方向猎猎燃烧，象征智慧。四层外墙环环相套，确保了坛城之内的安全与清净，成为修行者理想的修行场所。

坛城之外左上方绘18位古印度论师，他们是古代印度佛教历史上出现在佛教经律论等方面有突出贡献的高僧大德，如二圣六庄严（释迦光、功德光、龙树、圣天、无著、世亲、陈那、法称）等等，他们在各自不同的领域阐述了佛教理论，并被其后的佛教修行者奉为圭臬。其中最右边两位外貌特征十分鲜明，应是龙树、圣天师徒二圣。上方自中央向右依次有金刚萨、金刚总持、那波巴、那诺巴、玛尔巴和米拉日巴，他们都是藏传佛教噶举派教法的传承祖师；此外右上方还描绘有15位头戴红色僧帽的噶举派上师；唐卡左下方绘莲花、象宝、舞姿菩萨和供养人，下方中央有鸠面护法、四臂大黑天、财宝天王、黑财神、明王等护法神，右下方绘有摩尼宝、马宝、亦有舞姿菩萨等。整幅唐卡画面布局严谨规范，对称有序；笔法流畅细腻、线条刚劲有力；色彩以红、黄、深绿色为主，色调偏暖、显得沉稳厚重。唐画在布局、线条和色彩等方面都遵循着早期绘画的传统，尤其是唐卡画面中的许多元素与西藏西部古格故地的许多寺庙壁画中的形象有着诸多的联系。比如画面上方的祖师、下方的舞姿菩萨以及财宝天王等的画法皆可看到托林寺壁画的影子。

从史料及雕塑壁画遗存来看，后弘初期止贡噶举派在西藏西部影响十分广泛，唐卡右上方表现的应该就是止贡噶举派上师的形象。止贡噶举与藏西阿里地区颇有渊源，据说帕木竹巴在临终前将他晚年最看重的两个弟子止贡巴和林热巴叫到跟前嘱咐他们一定要派遣修行者去冈底斯山一带修行。止贡巴在止贡替寺建成后不久就亲自率领门徒24人前往冈底斯山朝圣，止贡巴晚年对西部地区的弘法事业下了很大的功夫，动用大量的人力和物力，特别是三次组建传教团派遣大量僧人前去冈底斯山修持和建立根据地。第一次为 1191年左右，传教团由埃浦巴领导，主要任务是前往咱日山、拉奇山和冈底斯山这三座神山建立隐修据点，向每个圣山派出了80人；第二次为 1208年前后，这次仍然是向三大神山分别派遣隐修团，这次的负责人是聂钦波和卡巴强多，此次各山派遣了900名修行者。第三在次1215年，当时止贡巴七十三岁，他令门下的僧徒 55525人组成圣山修道团，由古雅冈巴率领向藏西冈底斯山地区进发，终于在冈底斯山建立起了止贡派的基业。经过多年的努力，止贡噶举派与冈底斯山神山圣湖所在地的普兰王室建立起密切的供施关系。第三次弘法以后，止贡派在西部地区人数众多，影响很大，使得西部阿里诸政权的统治者都开始主动与止贡派结交，担任止贡派的施主。当时阿里地区最有势力的三大地方政权的最高统治者古格法王赤扎西德赞、玛域拉达克王拉钦俄朱衮、普兰王拉钦达查赤巴和其子南德衮都成为止贡噶举派的支持者，止贡派和阿里诸政权建立起供施关系，声势大震，遍布阿里三围之地。

在这样的历史背景下，许多止贡噶举派的寺庙得以在西藏西部兴建，如止贡巴的弟子古雅冈巴曾在冈底斯山西边达垅沟的山坡上修建了一座雄伟的佛寺，取名远声寺 (rgyang grags dgon)，此寺后来成为止贡派在西部地区的主寺。与此同时，相关的佛教艺术创作也繁荣发展起来，留下了大量精美的佛教艺术品。此次中古陶上拍的`这幅精美的阿佛坛城唐卡即是这种历史背景影响之下的产物，类似的唐卡作品纽约鲁宾博物馆收藏有一幅，可资参考。 两者题材相同，大小相当，但鲁宾博物馆那幅唐卡年代略晚，内容的丰富程度尚有不及。

佛教艺术独立学者 陈为

参阅文献：黄博：《生命之树：西藏阿里王朝与止贡噶举派早期政教关系研究》，《世界宗教研究》，2012年第6期。